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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稗類鈔

 性理類

    諸儒學派之總綱

國初講學諸家,容城孫奇逢、餘姚黃宗羲號稱南北大師。奇逢交定興鹿忠節公繼善為講友,宗羲奉山陰劉忠正公宗周為本師,皆受王守仁姚江之傳。盩厔李顒起自布衣,安貧樂道,以理學倡導關中,與奇逢、宗羲相鼎足,其學亦出於姚江。嘉定陸世儀、桐鄉張履祥皆蕺山弟子,獨無門戶之見。南豐謝文洊亦先姚江而後程、朱。睢州湯文正公斌源出夏峯,而能持新安、金谿之平。安溪李文貞公光地、平湖陸清獻公隴其、江陰楊文定公名時、無錫高愈顧樞、寶應王懋竑及閩中、廣東、山左、山右諸學派,則一以程、朱為宗。至八旗儒臣之以理學稱者,則簡儀親王德沛其最著也。

 

    夏峯學派

孫奇逢,字啟泰,號鍾元。少倜儻,好奇節。明萬曆庚子舉人。順治乙酉,以國子祭酒徵,蓋祭酒薛所蘊謂其學行可比元之許衡、吳澄而薦之也。有司敦趣,固辭。移居新鄉之夏峯村,潛心濂洛之學,家庭雍睦。慕蘇門百泉之勝,為宋邵康節、元姚樞、許衡諸人講學之所,遂渡河家焉。水部郎馬光裕奉以夏峯田盧,乃率子弟躬耕,四方來學之願留者,亦授田使耕,所居成聚矣。

奇逢幼當梁溪、吉水講學都門之日,與鹿忠節公交脩默證,以聖賢相期許。忠節既殉難,獨任斯運者四十餘年。兩朝徵聘十一次,堅臥不起,居夏峯二十五年而卒,年九十有二。天下咸稱為孫徵君,又稱為夏峯先生,或曰蘇門先生。其學宗明之王陽明,而歸本於慎獨,人無賢愚,莫不導之為善,蓋孟子所謂天民也。嘗言喜怒哀樂中節,視聽言動合禮,子臣弟友合分,此終身行之不盡者。弟子甚眾,而新安魏一鼇、清苑高鎬、范陽耿極、登封耿介、雎州湯文正公斌為尤著。奇逢命一鼇輯《北學編》,文正輯《洛學編》,自著《理學宗傳表》,以周、程、張、邵、朱、陸、薛、王及羅念庵、顧涇陽為十一子,別為《諸儒考》附之,蓋獨出己見,非依榜舊聞者比也。弟子中有漆士昌者,江陵人,嘗補《理學宗傳》,列奇逢於顧憲成後,為古今第十二人。雖儒者不以其說為然,而蘇門教澤入人之深,門弟子信從之篤,亦可見矣。

 

    梨洲學派

黃宗羲,字太沖,明御史忠端公尊素長子。山陰劉忠正公宗周倡道蕺山,奉忠端遺命,從之遊。是時越中承海門周氏之緒餘,援儒入釋,石梁陶奭齡為之魁,姚江之緒大壞,宗羲力摧其說,學者稱梨洲先生。明亡,養母不仕。嘗謂明代講學,襲語錄之糟粕,不以《六經》為根柢。又謂問學者必先窮經,經術所以經世,必兼讀史,史學明而後不為迂儒。又謂讀書不多,無以證理之變化,多而不求於心,則為俗學。生徒甚盛,鄞陳赤衷、董允蹈、慈谿鄭性、山陽楊開沅以及陳錫嘏、仇兆鼇、萬斯大、斯同昆季,皆出其門。所著《明儒學案》六十二卷,三百年儒林之藪也。又嘗論文,以為唐以前句短,唐以後句長,唐以前字華,唐以後字質,唐以前如高山深谷,唐以後如平原曠野,故自唐以後為一大變,然而文之美惡不與焉,其所變者辭,所不變者千古如一日也。生平為文,不名一家,晚年愛謝皋羽文,則以所處之地同耳。

 

    二曲學派

李顒,字中孚。不求仕進,於山中築一土室居之,自署二曲土室病夫,以水曲曰盩,山曲曰厔,取所籍縣名之義也。學者稱二曲先生。嘗讀橫渠、藍田之書,慨然有修明關學意,勤於誨誘,從遊者日多。論學以自新改過為極則,又謂《大學》明德與良知無分,學者當先觀象山、慈湖、白沙之書,闡明心性,然後取二程、朱子以及康齋、敬軒、涇陽、整庵之書以身踐履之,則其趣頗近乎姚江。與富平李因篤、郿李柏稱「關中三李」。後鄠縣王心敬作《關學編》以傳之。

柏,字雪木,自號太白山人。初為諸生,及母卒,遂棄冠服,入太白山,率家人力耕,刻苦為學。家故貧,歷兵盜水旱,滋益困。自富平李子德被徵至京師,數稱柏賢,人始有知之者。或欲周之,而柏雖難為衣食,嘗一日兩粥,半月食無鹽,時時忍餓默坐,間臨水把釣,夷然不屑也。自誦曰:「貧賤在我,實有其門。出我門死,入我門存。」又曰:「牛被繡,鸞刀就。」又曰:「古之人有七日不火食者,有三旬九餐者,有食木子、橡栗者,有屑榆者,有一日長坐者,有餐氈齧雪十九年者,蓋有主於中,不動於外,抱節死義,不忘溝壑也。」

關學倡於明馮從吾,國初,華州白煥彩,同州黨湛,蒲城王化泰諸人相與切䃺,或步訪二曲於盩屋,或迎二曲主其家,執弟子禮.煥彩有關中文獻之目,湛與化泰亦有名於時.武功有馮雲程,康錫呂,張承烈,同州有李士璸,張弭,朝邑有王建常,關獨可,咸寧有羅魁,韓城有程良受,蒲城有寧維垣,邠州有王吉相,淳化有宋振麟,皆篤志勵學,得知行合一之旨.至乾隆時,則有武功孫景烈,亦能接關中學者之傳. 

 

    桴亭學派

陸世儀,字道威。明亡,鑿池十畝,築亭其中,不通賓客,自號桴亭。少從蕺山講學,與同里陳瑚、盛敬、江士韶相約為遷善改過之學。慮驚世駭俗,深自韜晦,於近代講學家最為篤實,人稱為「嘉定四先生」。世儀嘗曰:「天下無講學之人,此世道之衰,天下皆講學之人,亦世道之衰。嘉、隆間書院徧天下,呼朋引類,動輒千人,附影逐聲,廢時失事,甚有借以行其私者,此所謂處士橫議也。」其於薛敬宣、吳康齋、胡敬齋、陳白沙、王陽明諸儒,皆有評論,後儒以為允,大旨以不立門戶為主。全祖望謂孫夏峯、黃梨洲、李二曲皆以儒名,而桴亭少知者,及讀其書,而始歎其學之粹也。著有《思辨錄輯要》三十五卷。詩才甚清,惜全藁不傳。

 

    楊園學派

張履祥,字考夫。居桐鄉之楊園,學者稱楊園先生。幼孤,母口受四子書,曰:「孔孟只兩家無父兒也。」後受業於蕺山,聞慎獨之說,晚乃肆力紫陽。當時東南文社各立門戶,履祥退然如不勝,惟與同里顏統、錢寅以文行相砥礪,繼與海鹽何汝霖、凌克貞切磋講習,益務躬行。嘗謂人多讀書則識進,且能自見瑕疵,故終身都無足處。又曰:「稼穡者,治生之大端也。務稼穡,則無求於人,而廉恥立。不妄取於人,而禮讓興。廉恥立,禮讓興,然後風俗淳懿,而古道可復。」因著《補農書》以勸其子弟。朱竹垞曰:「考夫講學,一以鹿洞為宗,仁宅義根,言規行矩,間作詩,不沿安樂窩頭巾語也。」著有《楊園備忘錄》三十四卷。

 

    程山學派

謝文洊,字約齋,號秋水,明諸生。先讀龍溪王氏書,復讀陽明書,自信益篤。年四十,會講於新城之神童峯。有王聖瑞者,力攻陽明,文洊與爭辯累日,為所動,取羅欽順《困知記》讀之,始一意程、朱。闢程山學舍於城西,名其堂曰尊洛。著《大學中庸切己錄》,發明張子主敬之旨。其《程山十則》,亦以躬行實踐為主。時寧都魏祥等稱「易堂九子」,節行文章為當時所重。星子宋之盛等稱「髻山七子」,亦以節概名。而文洊獨反己闇修,務求自得。之盛過訪,文洊遂邀魏禧、彭任會於程山,講學旬餘。於是皆推文洊,謂其篤躬行,識道本。及門甘京、封濬危、龍光、曾日都、湯其仁、黃熙,時號「程山六君子」,故西江言理學者,必首推文洊。康熙辛酉卒,門人黃熙等傳其所著焉。

 

    睢州學派

湯斌,字孔伯,號潛庵。少讀宋儒書,喜陸子,以清苦勵學。順治壬辰進士,授翰林院編修,出為陝西潼關道副使。時朝邑雷子霖以理學顯,治事之暇,時時造其廬以誌景慕。丁父憂,授徒自給,旋受業於孫夏峯。其生平論學,頗宗陽明,然能持朱、陸之平,以刻勵講求實用為主,無陽明杳冥放蕩之弊。康熙己未,召試博學宏詞,授侍講,與修《明史》,疏請順治甲申、乙酉以前抗拒本朝臨危致命諸臣,皆據事直書,聖祖嘉與,頒之史館為成命,由是明季諸義烈皆得表彰。後官至工部尚書。臨終,戒其子溥曰:「孟子言乍見孺子,皆有怵惕惻隱之心,爾等當養此真心,稟至性,求實理,否則習為鄉愿,無益也。」又曰:「吾數月來,心無一綫放逸,得力深於平時。」可想見其克己之功矣。乾隆丙辰,追諡文正。同時登封耿介、上蔡張沐並有志操,學者稱為「中州三大儒」。

 

    安溪學派

理學有相業者,魏文毅公裔介外,推安溪李文貞公光地、高安朱文端公軾。文貞,字晉卿,一字厚庵,官至文淵閣大學士,篤信程、朱之說。其注解《正蒙》二卷,疏通證明,多所闡發,於先儒異同之處,尤能別白是非。《性理大全》一書,明胡廣等所採宋儒之說,凡一百二十家,其中擷錄原書,自為部帙者九種,捃摭羣言,分門編纂者十三類,太抵襞積成書,未能於道學源流真有鑒別,聖祖特詔儒臣刪為《性理精義》,皆文貞承旨纂修。門下士江陰楊文定公名時、漳浦蔡文勤公世遠,並以理學著名,文端最稱美之,蓋同調也。儀封張清恪公伯行講明正學,為天下第一清官。為江蘇巡撫時,與兩江總督噶禮訟,禍幾不測。聖祖忽罷禮,復清恪官,文貞實陰贊之,亦可見其沆瀣一氣矣。

 

    平湖學派

陸隴其,字稼書。少即有志聖賢,不肯碌碌。既長,博觀先儒語錄,尤斥陽明致良知之說。且曰:「白沙、陽明之病,今世學者知之。至於涇陽前選,偏於主靜,雖本宗朱紫陽,終近禪學,亦弗足尚。」於是專以朱子為宗,異於朱子即謂為異端,判別區軫,不敢出入也。康熙庚戌,成進士,釋褐為嘉定知縣,將赴官,為銘以自警曰:「生者待汝養,死者待汝葬,天下後世待汝治,爾毋或輕爾身,以殉無窮之慾,而喪厥志。」旋因盜案落職。工部主事吳元起舉應己未博學宏詞科,其薦牘中有云:「理學深醇,久入程、朱之室;文章宏博,復登韓、柳之堂。」當時謂非虛譽。未及試,奔父喪歸。後官監察御史。壬申卒。著有《四書大全》、《三魚堂文集》、《問學錄》等書十餘種。乾隆初元,追諡清獻。

 

    江陰學派

楊名時,字賓實,一字凝齋。官至禮部尚書,卒諡文定。少有志聖學,為文章原本經訓。康熙辛未,成進士,出李文貞公光地門。及入翰林,遂朝夕相從問學。方望溪侍郎苞與文貞辨析經義,常自日昃至夜中。文定端坐如植,言不及,終無言。及同直南書房,侍郎久與居,乃知其於文貞所講授者,篤信力行,而凡古聖賢相傳性命之旨要,皆能探其所以然,故能忠誠耿著,夷險一節,為世完人。其督雲貴時,以受人誣奏落職,部議擬斬監候,而文定篝火治《詩》、《禮》,坦然如平時。獄詞上,世宗特旨寬免。留滇七年,講學不少倦。乾隆初元,以禮部尚書入教皇子,兼國子監祭,酒薦寧化雷翠亭副憲鋐、安谿官獻瑤、南靖莊亨陽、無錫蔡德音等七人為助教,都下號為「四賢五君子」。未幾卒。所著有《楊氏全書》。侍郎在都時,嘗與蔡文勤公世遠太息人才之難,計數朋輩,如楊賓實、陳滄洲,後生中尚未見堅然可信其幾及者,況在古人。文勤曰:「吾門雷生, 【 即鋐七助教之一。】 乃後起之賓實也。」又歙縣程晉芳《正學論》曰:「國朝以來有三大儒,曰湯文正公斌,陸清獻公隴其,楊文定公名時。清獻之立朝治人,可以無憾,所微惜者,攻陸、王太過,猶有講學習氣。若潛庵、賓實,則昭昭與日月並行,玉粹金堅,吾無間然矣。」

江陰有徐世沐者,字爾瀚,號青牧。篤信朱子,切己反求,務有益於身心,虛懷抑志,不敢自是,至耄年如一日。少年猶及交太倉陸桴亭、無錫高彙旃、武進馬一庵,往來論學無虛日。關中李二曲南遊,世沐與深談久之。二曲曰:「子學篤而行未廣。」答曰:「先生行高而學未醇。」其不苟同多類此。晚年,隨子入都,閉戶讀書,日有記注。仇滄柱見而驚歎,颺言於眾,由是文貞、清獻亟與訂交。所著書曰《惜陰錄》,大旨以為聖賢之學即知即行,若知而不行,雖讀盡《十三經》、《二十一史》,徒敝精神,其光陰可惜也。卒年八十有三。疾革,召老友陳克艱與訣,遺命勿作佛事,息心端坐而逝。克艱與世沐同里同學。繼之者,文定也。

 

    無錫學派

明萬曆時,無錫顧端文公憲成、高忠憲公攀龍講學東南,修宋楊時東林書院,恪遵程朱教法,力闢姚江無善無惡之說,有功於世,別為東林學派。一時名人先被權閹魏忠賢之難,後為馬士英、阮大鋮所排,困苦亦最甚。忠憲從子世泰,字彙旃,篤守家學,葺道南祠、麗澤堂於梁溪,與從子愈等講習其中。祁州刁包聞聲謁之,往返論學,尤莫逆,學者有「南梁北祁」之稱。歙人汪學聖所學近禪,兩至東林,乃大悟前失。其鄉人汪知默、陳二典、胡淵、朱宏、吳慎、施璜、汪燧輩,方講朱子之學於紫陽書院,因學聖以問業東林,志相得,乃作《紫陽通志錄》。陸清獻、張清恪皆與友善,若孝感熊文端公賜履,則世泰之徒所成就者矣。

愈,字紫超。十歲,讀忠憲遺書,即知向學,謹言行,植身艱苦。嘗言士求自立,當自不忘溝壑始。平居體安氣和,雖子弟未嘗訶責。終日危坐不欠伸,盛暑不裸跣,與人,食不越簋下箸。有忿爭者,至其前,輒愧悔。顧棟高從之遊,說經娓娓忘倦。所撰《朱子小學注》,乾隆時,侍郎尹會一督學江蘇,以小學取士,頒行其書。

顧樞,字所止,一字庸庵,端文公之孫也。明天啟中舉人。少從忠憲學,明亡,韜形遁跡,不入城市,不赴講會,惟心體力行而已。於明儒服膺薛、胡,而謂陳、王不免差失。又謂端文主無欲,忠憲主格物,並直接宋儒。同縣顧培、張夏、嚴瑴、宜興湯之錡亦皆能傳東林之學。

 

    白田學派

王懋竑,字與中.少從叔父式丹學,即自刻勵.後與方望溪俄郎交,篤志經史,恥為標榜之習.康熙戊子舉鄉試,戊戌成進士,官安慶府教授,重建培元書院,以學行造士.語學者曰:「人一號名士,無足取矣.」嘗作詩,書諸座右,曰:「長隄潰蟻穴,君子慎其微.生平操持力,不敵一念非.波浪浮天闊,漭漭決四圍.內省増歎息,已往安可追.奔馬不可馭,磐石不可斡.是非反掌間,鉛刀貴一割.我心似寒灰,百念俱利 .頤更塞其端,絕之在由枿.」此可以見其蘊蓄矣.晚年,校定《朱子年譜》,於文集,語類考訂尤詳,大旨在辨為學次序,以攻陽明之說.著有《白田草堂集》二十四卷.

朱澤澐,字湘陶,號止泉。切磋講貫,宗朱子,以為孔子以來相傳的緒,窮即窮其所存之心,存即存其所窮之理,止是一事。喟然歎曰:「尊德性者,莫如朱子,道問學者,亦莫如朱子矣。」沒後,學者以其嘗講道錫山,祀之於東林道南祠。

 

    閩中學派

閩中學派,李氏最盛。文貞公之弟光坡,字耜卿,與文貞相與講貫,著《性論》三篇,辨論理氣先後動靜,以訂近儒之誤。又著《三禮述注》六十九卷,以授兄子鍾倫。從弟光墺,字廣卿;光型,字儀卿,同撰《二李經說》。鍾倫子清植有《儀禮纂輯錄》。世謂李氏一門能傳禮學也。蔡文勤公聞道於文貞,而傳道於雷鋐。鋐之學,以仁為歸,以敬義為門戶,以人情物理為權衡,以《六經》為食餌,以文藝為紳佩,以獎引天下之士為藩牆,而邪正之界,流漸之潰,析之尤精,防之尤密。生平出處,按之於道,蓋無一不合者。他如連城李夢箕精進學業,崇尚朱子。子圖南能世其學,與文勤講明修身窮理之要,文勤深重之。而邑人張鵬翼、童能靈皆以學行稱。鋐曾言閩江學者,當以鵬翼為冠,孟超然輩行稍後,然讀書有識,不為俗學所牽,則後先一揆也。

 

    廣東學派

廣東學派,守陳白沙之舊者,為新會胡方。方,字大靈,所居曰金竹岡,學者稱為金竹先生。立志清苦,潛心理學。總督吳興祚聞其名,招之不出。知州何西池註其《梅花》詩,謂皆寓言講學,如白沙子之以詩為教也。弟子偶冒不韙,願就鞭扑,不願聞其事於胡先生。里中語曰:「可被他人笞,勿使胡君知。他人笞尚可,胡君愧殺我。」其誠之感人如此。督學惠士奇親往受教,亦不見,乃索所著書與明季梁朝鍾文并刻之,名曰《嶺南文選》。集中《謁白沙祠》及《白沙子論》,具見淵源所自。後粵中篤學行者,有南海馮成修、勞潼。

 

    山左學派

山左學派,自安邱劉原淥篤信朱子之學,集朱子書作《續近思錄》,後數十年,昌樂閻循觀、濰縣姜國霖、劉以貴、韓夢周、德州梁鴻翥、膠州法坤宏猶能守原淥之學。夢周任安徽來安縣知縣,與山陽任璦友。夢周與人書曰:「任君體用俱備,有明以來,無此鉅儒。」及夢周將北歸,瑗語之曰:「山左人多質直,君當接引後進,以續正學。」因作《反經說》以示之。

博野顏元,字易直,一字渾然。其學貫古今,兼體用。嘗言堯舜之道在六府三事,周公教士以三物,孔子以四教,非主靜專誦讀流為禪宗俗學者所可託。於是著《存學》、《存性》、《存治》、《存人》四編以立教,名其居曰習齋,學者因稱為習齋先生。肥鄉有漳南書院,邑人郝文燦延元往教,三聘始往,為立規制,有文事、武備、經史、藝能等科,從遊者數十人。會天大雨,漳水溢,牆垣堂舍悉沒,人迹殆絕,元歎曰:「天不欲行吾道也!」乃辭歸。又謂張文升曰:「如天不廢予,當以七字富天下:墾荒、均田、興水利。以六字強天下:人皆兵,官皆將。以九字安天下:舉人才,正大經,興禮樂。」

元論學宗陽明,而清剋潔愨,自為一家之說。嘗謂孟子性善,與孔子性相近習相遠意同而語異。時人追味以為知言,又矯後儒心學放恣之弊。徽州姚際恆作《庸言錄》,謂周、程、張、朱皆出於禪,其說本於元。又謂聖人無心學而有其學,乃自立為學次第,雜取《少儀》、《內則》諸篇,定幼學之準,而以古文《禹謨》、李氏《周官經》所云六府、三事、三物為節目,與陽明限年責功之說大畧相似,所闕者惟心學耳。

元有弟子數百人,而蠡縣李塨最有名,與大興王源、上元程廷祚日討論天地陰陽之變、伯王大略、兵法文章、古今典制、方域要害、近代人才邪正,所學必可見之於民事。廷祚推之曰:「為顏氏者,其勢難於孟子,其功亦優於孟子。」去今逾二百年,法語學規直與泰西闇合,奇哉!德清戴望撰《顏氏學記》以傳之,猶惜其偏於空言心性也。

李明性,字晦夫,學者私諡為孝愨先生,塨之父也。家素饒,明亡後,田被圈入旗,食指且蕃,絀於用,然與人言,絕口不道貧字,守志益定,持節益嚴,視天下不義之富貴若將浼焉。彌留之際,屏婦女勿近,顧謂塨行屬纊禮,其亦一息尚存不肯少懈者歟?

 

    山右學派

山右學派,傳絳州辛全之學者,有洪洞范鄗鼎、絳州黨成、李生光、陶世徵諸人。鄗鼎,字位西,究心《濂洛遺書》,養母不仕,河汾人士多從之受經。康熙己未,舉博學宏詞,以母老辭。家居,立希賢書院,置田以贍學者。陸清獻嘗與以書曰:「夙聞山右辛復元之名,而未見其書。承乏恆陽,幸與山右接壤,則又聞先生出處不苟,守禮謹嚴,蓋今之辛復元也。且盡刊行辛書,大有功於世道。辱以見示,不敢私於篋衍,將攜以南歸,徧告鄉後進,俾知太行之西,龍門之東,復有大儒出其間,王仲淹、薛敬軒之遺風未墜,相與討論而傳習之,為惠不亦多乎!」成,字憲公,號冰壑。以明理去私為本,生平不求人知。鄗鼎嘗譽之於人,意不懌。生光,字闇章,明諸生,至孝,以程、朱微言訓弟。明亡,北向痛哭,焚其青衿,自號汾曲逸民。世徵,字視庵。平生願學孔子,嘗言一部《論語》,皆孔子精神所流露也。至無行不與之語,乃諸弟子極意摹擬贊揚之辭,較之尋常答問尤為親切,從此想像其精神命脈之所存。久之,覺夫子之真面目躍然欲出,恍若親承提命者然。

 

    兩湖學派

曾國藩,字伯涵,號滌生,湘鄉人。道光戊戌進士,官至大學士,封一等毅勇侯,卒諡文正。性理之學,上接朱紫陽;經世之略,更過王陽明。在都既與倭文端公仁、吳侍郎廷棟為講學之友,在家亦引益陽胡文忠公林翼、同邑羅忠節公澤南為同志。文忠撫湖北,正值粵寇猖獗之時,治軍理民,均能省身克己,並禮興國處士萬斛泉以資表率。而忠節訓諸生以道德,相率投袂討寇,馳名天下。又善化唐鑑推崇平湖之學,博聞而約守,矜嚴而樂易,漢陽劉傳瑩內志外體,一準於法,均為文正所重。惟鑑著《學案小識》,擯夏峯不錄,復深致鄙夷,則亦有門戶之見存矣。

 

    八旗學派

八旗儒臣中,以理學稱者,首推簡儀親王德沛。王為太祖弟濟爾哈齊四世孫,早歲,應襲父爵為鎮國公,讓與從子,入西山讀書。怡賢親王薦之於朝,世宗召見,問所欲,曰:「願側身孔廟,分特豚之饗。」世宗大器之,授兵部侍郎。王益折節嚮學,立志希聖,一言一動,必由仁義。乾隆初,兼祭酒。每入學,摩挲俎豆,不忍決舍。嘗集太學諸生講《大學》首章,圜橋聽者凡千餘人,靡不悅服。獨助教王之銳以為未盡,復陳己意。王欣然下階三揖,其虛衷多類此。後督閩浙,駐節杭州時,於敷文書院繪河洛、方圜、羲文諸圖揭於屏間,王手執松枝,佇立指點,講解移時,聽者忘倦,僉謂天潢節鉞中古今一人。嘗曰:「人心為風俗之本,未有人心澆漓而風俗樸厚者。今世不患乏才,患人心不古耳,非講學無以明之。果使風化日移,勝咿唔呫畢多矣。」在閩時,有《鼇峯書院講學錄》行世。所著又有《易圖解》、《實踐錄》二書。乾隆己巳,簡親王神保住削爵,詔以王襲封。

王後歷封疆,以廉能著。然與河督高斌議不合,高欲歲減革沙船,力持不得,語人曰:「古人制度安可輕易改革。吾老不及見,汝異日當思吾語。」乾隆癸酉,張家路頭秋水漫漲,果如王所料,時王薨二年矣。及河患日增,至竭國帑民財以治之,猶無補,於以服王之先見矣。講學家尊之曰德濟齋夫子。

王同時有徐元夢者,字善長,一字蝶園,滿洲正白旗人,姓舒穆祿氏。舒與徐,滿音略同,而字義亦近,故天下稱蝶園徐公。康熙癸丑進士,官至協辦大學士,充《明史》總裁。中年後精研理學,言貌溫溫,若惟恐傷人者,而中持黑白,卒無所依違。與人敬以和,貴賤老少如一。老而篤學,與方望溪侍郎共事蒙養齋,暇即就問經義,事望溪如師。卒諡文定。

道、咸間,繼起者為文端公倭仁,字艮峯,姓烏齊格里氏,隸蒙古正紅旗,為河南駐防。道光己丑進士,官至文華殿大學士。與曾文正公、吳侍郎廷棟相與講學,兼講經濟,皆實求朱子之志而力踐之。又剏喫糠會以厲侈靡之俗,為朝野所推重。其學以九容入手,見過自訟,言動無妄,行己接物,絕無偏私。《敬陳治本》一疏,亟亟以講明正學為先。嘗曰:「志始於思,辨於學,發端甚微,為效甚鉅。」真卓然儒者之言也。

同、光間,蒙古崇綺,字文山,某科狀元,三等承恩公,孝哲后之父也,亦以精研性理聞於時。杜門謝客,列几之書籍,皆學案、語錄類也。穆宗崩,孝哲請命於崇,崇命以死,即此可見矣。

漢軍徐蔭軒相國桐,亦以講理學名於時,然不可與簡儀親王、文定、文端、文山所可同日而語也,其徒黨乃至擬之為程、朱。嘗召門人講陰陽動靜之學,徐曰:「譬如小几,几面,陽也,几底,陰也,去几曰動,安几曰靜。」文芸閣學士聞之大笑曰:「此為大儒之講學乎?雖車夫亦能之也。」

 

    王船山神契正蒙之說

王夫之,衡陽人,明舉人,世人以其居石船山,故稱之為船山先生,杜門著書,神契張載《正蒙》之說,演為《思問錄》內外二篇。康熙時,以吳三桂叛,兵至湘,乃又逃之深山。

 

    湯默齋勸黃九烟講學

明亡,戶部主事黃九烟隱居不仕,從湯默齋游。默齋勸之講學,九烟曰:「吾負不忠不孝名,何學之講耶!」

 

    王寒荷晚好性理

寧陵王當世,號寒荷,晚好性理,得洛,閩諸儒之書,伏而讀之.間於體佳時,邀良友坐講牀頭,率能融徹大義.雖孤行其意,少與人周旋,然一與晉接,則藹藹無亢厲色.閭里之間,骨肉之好,卒不能名之,然亦皆知之.

 

    顧在瞻戒空談

顧在瞻,名諟,與湯禹江同為黃梨洲之弟子。少時著《陸學傳習錄》,頗謗陸、王。及自甬上歸,語門人云:「吾向日一知半解,心粗膽大,妄議先儒。今從黃先生遊,乃知半生全在夢中。」遍索所鈔《傳習錄》焚之。與禹江訂讀經史法,求實學,戒空談,後生翕然從之。楊,名開沅。

 

    張巽仲自儒而禪

張五權,字中生,一字巽仲。棄舉子業,從汪有源崑一問學,尋且延致於其家,反復克復歸仁之指,凝思終夜。粥田得資,以饌賓客,不倦。久之,瞿然曰: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,仲尼豈欺我哉!」益搜先儒語錄,澂心默坐,日以為常。間與浮屠往來質問,欣然有得,乃斷葷酒,著《復初論》,集古婦人得道者二卷,授妻沈氏,異室而處。人訾為自儒而禪,不恤也。順治辛卯,疾革,卻醫藥,端坐,曰:「死生,旦暮耳。」服深衣幅巾,作詩而逝,有「悟後修持二十年,儒功梵行兩能堅」之句。學者私諡為懿靖先生。

 

    聖祖崇理學

聖祖篤信程、朱,所著《幾暇餘編》,其窮理盡性處,雖宿儒耆學如李文貞公、湯文正公等,皆莫能測。嘗出《理學真偽論》題以試詞林,又刊定《性理大全》、《朱子全書》等書,特命朱子升祀十哲之列,自是而四配之下遂有十二哲矣。

 

    丁覺民體驗身心

康熙戊申秋,長興丁覺民進士珝北游天雄,留燕薊間四載,閉戶卻掃,體驗身心,與聖賢之旨相證合。或披衣達旦,隱几終日,仰天而噓,浩然其有得也。嘗自謂戊戌以來,十餘年苦心一無所得,皆好異之心誤之,今日始知極平淡處是極神奇處,凡一涉奇怪,便非也。

 

    王子方志於聖道

翼城王子方,名端。生八歲而習句讀,十二而求文藝,十六而志於聖道,獨行獨勉,二十四而粗得其大略。不幸臥病二載,兩目失明,不敢復言學道矣。康熙庚午,病瘥身強,雖目不見字,耳聞而口誦,日有稍進,乃復自奮,每讀書有得,輒命子錄之,名曰《學思錄》。

 

    邵季魯習王氏學

康熙辛巳,黃岡令韋鍾藻建姚江書院於縣南,博訪有紹王陽明之學者。聞邵季魯習王氏學,乃以禮幣致之,使主院事。先一日,戒眾,厥明,諸生畢至,韋偕教諭、訓導往,博士弟子迎於門外,揖至階。邵出蒞階,韋升階,揖邵,並揖教諭、訓導,次及諸弟子,皆揖而入,釋菜於先賢如禮。出即講堂揖坐,邵南向,韋西向,教諭、訓導東向,弟子侍於階。童子歌詩闋,邵為講《易》之艮卦。韋顧諸生曰:「先生哉!先生哉!」禮成,縣之父老喜曰:「數十年今見此也。」

 

    勞麟書勉人為聖賢

餘姚勞麟書,名史,好引接後學,委曲盡誠,傭工下隸,皆教之使向道,曰:「盡汝職分,務實做去,終身不懈,聖賢矣,勿自薄也。」聞者莫不爽然。里中販物者近麟書居,不忍貨偽物。芻兒牧童或折棄繪繳,毀機穽,有鬬爭者,就質於麟書,往往置酒求解。

 

    李恒齋欲不枉一生

李文炤,字朗軒,號恆齋,善化之鄉人。母孕十六月而生,幼讀書,寓目成誦。十歲,適郡城,父攜之謁先師孔子廟,循行殿廡,告以配享從祀之典,文炤曰:「如此庶不枉一生。」

 

    李簡庵反躬切體

連城李圖南,號簡庵,諸生也。性端敏,甫四齡,而《四子書》已成誦。能謹容節,就傅習舉業,兼攻詩古文。既而歎曰:「吾學自有身心性命之所急者,顧可以虛名自騖乎?」於是究心濂、洛、關、閩之書,以反躬切體為務。居蓮峯、點石諸山者久之。嘗曰:「學者惟名利之念為害最大,越此庶可與言學。」

 

    湯介亭師聖賢

雎州湯準,字稚平,號介亭,文正公斌之四子也。少歧嶷,有遠志。年十三,書「聖賢自可師」五字於紙,文正喜而勗之以正學。遂體究儒先,默識貫穿,悉本於身心踐履,不務講學名。嘗曰:「為學不在多言。」

 

    朱湘濤做聖賢功夫

朱湘濤,名澤澐,寶應人。晚歲得脾疾,每五更起,盥沐,觀書,至夜分乃息。謂其子曰:「聖賢功夫正於困苦時驗之,若稍稍放倒,便至墮落,可不懼哉!」疾甚,吟宋邵康節詩曰:「任經生死心無異,雖隔江湖路不迷。」命家人治後事,別親友,怡然而逝,時年六十七。

 

    王灃川為關中儒者

王心敬,字灃川,鄠縣人。幼學於李容,為邑諸生。雍正庚戌,其子某為令,陛見,例陳摺,世宗見而嘉之,曰:「名儒子故不凡。」令上疏者以為式。乾隆丙辰,蒲城某進士赴廷試,大學士鄂文端公爾泰問灃川安否,進士素不知灃川也,不能應,文端笑曰:「若不識關中儒者,何太俗耶!」

 

    姜雲一味論語

昌樂閻懷庭與濰縣姜雲一善,一日,問雲一喜讀何書,曰:「《論語》,終身味之不盡也。」雲一嘗自述其生平學力,謂年四十,始能不以貧富攖其心,五十,始能不以生死動其心。

 

    王勿齋作克復格

王立楷,號勿齋,乾隆初之湘陰諸生也。性方正,勤於自治,甚刻苦。嘗作克復格,每月言動必謹記之。

 

    汪紱初精研性理

汪紱初,名烜,安徽婺源人。家貧困,傭於江西景德鎮之瓷器製造所,為畫之盌之役。博極儒書,精研性理,以宋五子之學為歸。

 

    勞莪野讀書有得

勞莪野嘗言讀孔子書,得一言曰務民之義,讀孟子書,得一言曰強為善而已矣,讀朱子書,得一言曰切己體察。勞,名潼,乾隆時南海舉人也。

 

    戴東原為本朝儒者

德清戴子高明經望,嘗與仁和譚復堂大令獻評隲戴東原,謂為本朝儒者第一。譚不答,蓋目之為第二流也。東原,名震,休寧人,乾隆時翰林院庶吉士也。

 

    陳仁五研究性理

攸縣陳仁五茂才惠,研究性理之學,有猶子敘齋,嘗攜之入家塾。一日,講《中庸‧天命》章,自卯達日午,娓娓不倦,敘齋亦恍然悟。其教人也,以小學為先。每慨然曰:「士生斯世,不能俎豆馨香,樹士林坊表,徒執筆咿唔,習舉子業以弋取榮名,誇耀閭里,有道恥之也。」

 

    鄧元昌悔為朱子罪人

雩都宋昌圖嘗以通家子禮謁贛縣鄧元昌,器之,館之於家,昕夕論學,為日程疏記,言動交相摘。一日,昌圖讀朱子《大學‧或問》首章,元昌適過窗外,立聽之,不覺淚下而拜,感動不能起,謂昌圖曰:「子勉之,無蹈吾所悔,永為朱子罪人,偷息天壤間也。」

 

    孫玉山潛心理學

孫占鼇,字玉山,零陵歲貢生。嘗役於府署,輒懷書而往,郡守奇之,令改業為儒。不數年,文譽大起。旋入庠,食餼,貢成均。晚年潛心理學,終日默坐,與性道相契,世味泊如也。所著有《周易疑參》、《四書質疑》。

 

    夏錫疇篤志勵行

河內夏錫疇,字用九。篤志勵行,治經通大義,不為章句之學。嘗自言曰:「今之講學者,吾知之矣。摹倣其口吻,比附其文字,以較量於錙銖毫釐、依稀輕重之間,若是者,俗學也,吾弗為也。悟空習靜,妙歸本體,掃除見聞,屏絕思慮,以程、朱為支離,若是者,異學也,吾弗為也。耽嗜泉石,厭鄙世故,甘心枯槁而無聞者,畸民也,吾弗為也。趨時若騖,逐利如繩,巧宦通神,前有阱而不見,後有賊而不知者,戮民也,吾竊矜而悲之。其或志切功名,挾策干主,布衣上書,以此博名而顯天下,吾力弗及焉,而又不為也。」

 

    朱紫桂讀先哲書

同、光間,湘鄉有朱紫桂者,以貿茶致巨富。少固未嘗讀書也,至是而悔之,嚮學彌篤。嘗課子延師,於帷後靜聽之,課罷,則就經中之字請解其義。客有讀書者,入門,輒挾卷以質疑,數十年如一日。其所常觀之書,為《四子書》及陸象山、王陽明集。有過不自諱。有見其與李筱秋書,謂「自聆雅教以來,及讀各先哲書,亦知利不可專,而於利字關頭總打不破,不解何故」云云。所寄友人尺牘,不假他手,雖有訛字,文筆固明暢。曾卜壽藏於五腦梅花山,自作一聯曰:「一點靈光還造化,百年骸骨葬梅花。」

 

    王曙軒服膺朱子

湘潭王曙軒徵君生平服膺朱子之學,嘗主講河南明道、洛學兩書院,刻布約言,頒示諸生。光緒辛亥,湘藩胡某聘主長沙求實書院講席,時年已七十餘矣,白髮蕭然。其持論頗不與袁淑瑜合。淑瑜少出曙軒門下,曙軒猶以學生待之,辭氣之間,不少假借,淑瑜頗不堪,謂其挾長。